替身娘子第12章 疑虑生真相未明
龙三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和的,多情的,漫不经心的,但凤宁却是从这一刻开始,知道龙三根本就是只会卖乖的狼!大色狼!那些温良谦和全是假象,是假象!
她明明说了要与宝儿谈谈,可龙三却先下手为强。在她没跟宝儿说之前,他先把宝儿拐走逛街去了。
回来的时候又是风车又是捏面人又是八宝盒,宝儿头上还系了新发绳,插了朵小花,手腕上戴着小银镯,怀里抱着一束花,坐在龙三的臂上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回来了。
凤宁一看那架式就知道要糟,果然她陪宝儿玩她的新玩具时,宝儿说话了:“娘娘,让叔做宝儿的爹爹好不好?”
凤宁一听头都大了:“怎么突然想这个了?”
宝儿绞着小手,小小声道:“叔说特想要个娃娃做女儿,他会当个好爹爹。嗯,宝儿想,宝儿也没爹,叔没女儿……”
凤宁装没听懂,不说话,心里头把龙三骂了八遍,真狡猾,他自己想当爹,却变着法让宝儿想当他女儿了。
宝儿咬咬唇特别渴望地望着凤宁:“娘娘,大人总说菩萨菩萨的,说娃娃要是乖了,菩萨会给娃娃好东西。娘娘不是夸宝儿乖嘛,那是不是菩萨把叔送来给宝儿当爹的?”把菩萨搬出来了,娘会答应吧?
凤宁不知该怎么答,想了又想:“宝儿啊,这事让娘想想,菩萨的意思,娘得好好问问,要是菩萨不是这个意思,宝儿也不能强逼着叔当爹的,对不对?”
“那,娘去哪找菩萨问?”
“菩萨是神仙,娘找不到,要等菩萨自己来找娘。”
“要是菩萨来晚了怎么办?叔会不会找别的娃娃当女儿了?”宝儿有些急:“宝儿会比别的娃娃乖的,娘娘,你帮宝儿求求菩萨。”
凤宁心里咬牙切齿,她要做的不是求菩萨,是去揍那个混蛋龙三一顿。
宝儿还不知道自己被娘拐了,明明就是问龙三能不能当爹,结果绕到菩萨那边去了。她拉着凤宁去找了龙三,认真的说:“叔,你先别着急找娃娃啊,等等宝儿。”
“等宝儿做什么?”龙三蹲下来柔声细语的问,他正在厨房做饭,今日在街上有答应宝儿要亲手给她做顿饭吃。
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凤宁,然后低下头小小声回道:“宝儿也想做叔的女儿……”
龙三趁宝儿看不到,抬头冲凤宁得意一笑,凤宁也趁机用力瞪他。
宝儿接着说:“可是娘娘还要等菩萨来,问她行不行,所以叔再等等宝儿好不好?”
龙三的得意僵在脸上,这下换凤宁笑了。
宝儿等不到回音,怯怯的抬头,眼眶都红了。龙三忙把她抱起:“好,叔等着宝儿。但为何要问菩萨?”
宝儿呆了一呆,觉得刚才跟娘聊的时候挺明白的,怎么这会想不起来为何要问菩萨了,她摇摇头,老实答:“不记得了。”
龙三温柔笑笑:“不记得没关系,宝儿喜欢叔,对吧?”
宝儿使劲点头。龙三用脸蹭蹭她的小脸:“那菩萨会答应的,叔去找她。”
“可娘说菩萨是神仙,要等菩萨自己找来才行。”
“你娘跟菩萨不熟,叔熟,宝儿莫着急。”
宝儿得睁圆了眼睛,惊喜的回头冲凤宁道:“娘,娘,叔跟菩萨熟,不用等太久了。”她抱着龙三的脖子直欢喜。
凤宁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用嘴形给龙三说了两个字:骗子!
龙三也回她三个字:你也是!
宝儿不知道他们之间较着劲,倒是对龙三要做的饭很好奇。龙三一一点了菜名给她听,宝儿甚是高兴。凤宁也一下来了精神,凑过去看。
龙三趁机火速在她唇上偷了一吻,小声道:“再使坏就不给你吃。”
不给饭吃?他敢!凤宁一撇眉头正待发作,龙三却把东张西望的宝儿往凤宁怀里一塞,凤宁赶紧两手抱着接住了。宝儿一转头,龙三又偷凤宁一吻。
凤宁这下恼了,可还没说话,龙三却是对宝儿道:“宝儿,叔给你做好吃的,下回让你娘做小点心给你吃。”
宝儿道:“娘娘做饭不好吃。”
凤宁一点不羞愧,也道:“我可不会做点心。”
龙三一愣,心里有什么微微一动,他认真看了凤宁两眼,然后不动声色岔了话题。
后面的日子没有太多的意外来考验凤宁,卖艺她自然是不能再去了,每天就只是陪陪宝儿,与龙三捉捉迷藏,发发呆。
她发现龙三果然是个有城府的人,他总是让你一时很紧张,然后又没了下文,紧一紧,松一松,让人不知所措,然后就自然随着他的步子走了。
凤宁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轻率就下决定,她自撞了头醒来,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连着让她不好过,她过去乐观积极,结果事实证明全是犯傻。
她相信龙三是真心的,但现实境况如此,真心又能熬得多久?她不知道。
只是将心比心,她也是真心的,她那么盼望能与龙三在一起,与他在一起甚是欢喜,可她仍会彷徨害怕,所以龙三也定是如此。他若是撑不住,那依她的心,怕是不能够像带宝儿出逃一般再坚强一回了。
龙三没逼她下决定,凤宁也就放任着自己犹豫。她觉得自己颇是自私,一边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安逸生活,享受着他的纵容与疼爱,心里头却是盘算着退路与自保。她甚至没敢想龙三会如何,她自己都顾不上了,自然更顾不上他。
而让她最头疼的,其实还是宝儿。
宝儿自从认为自己有机会给自己争取到一个爹爹,就对龙三百般示好。
梳头发的时候,能让龙三给她梳,她决不找别人,因为她以为她叔喜欢给她梳头发。
吃饭的时候,龙三说不许挑食,她立马把不喜欢吃的菜也咽了下去。龙三说娘休息的时候不要吵她,她就能忍着不去缠凤宁。
这一切凤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花了许多时间陪宝儿,企图把宝儿的心夺回来。不过宝儿还是时常在嘴边挂着叔说了什么了,叔做了什么了,还要每天都问问菩萨同意了没。
凤宁有些恼,她觉得她这个当娘的,没理由会输给一个叔。
可这天龙三忽然说他要出远门一趟,这不但宝儿急了,凤宁也一下觉得心里一惊。
“叔,你是要去找娃娃吗?”这是宝儿问的。
“不是,叔有宝儿了,叔不找别的娃娃。”龙三把宝儿抱起来,蹭蹭她的小脸。
“那是去找菩萨吗?”宝儿还问。
“嗯,有可能会碰到,叔见到她就帮宝儿问。”
“问到了宝儿就有爹爹了,是吗?”宝儿眨着眼睛,充满渴望。
“这个等叔回来,跟你娘商量。”
“现在商量不行吗?”
“好,现在商量。”龙三把宝儿交给曹大娘,自己去找了凤宁。
凤宁正急得打转,见龙三来了,直截了当的问:“你还回来吗?”
龙三笑了,把她拉过来亲一记:“我娘子和孩子都在这,我不回来还上哪儿去?”
凤宁这阵子就是烦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儿,她推开他一瞪眼:“娘子孩子可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对,对。得你允了才算是。”龙三又把她搂进怀里。
“你要去多久?办何事?”
“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龙三对她的追问颇欢喜,答道:“事情很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待我回来再告诉你。”
凤宁皱了眉,道:“你若是受了伤,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有别的姑娘陪着回来的,就别进这个门了。”
龙三笑了:“好。”
凤宁想了想又道:“若是超过三个月还没回来,也别进这个门了。”
龙三笑意更深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那我若是无需三个月便回来了,你得让宝儿唤我爹。”
“那不行。”
“怎地不行?光有罚没有赏可不公道。”
“谁与你讲公道?我从来不讲公道。”凤宁耍赖:“我就干我自个儿愿意我自个儿欢喜的事。”
龙三微微侧头,也学她的语气:“行,那你等着我回来,看我也做些自个儿愿意自个儿欢喜的事。”他语气里的暧昧让凤宁脸红了,娇嗔的轻“呸”了一声。
门外小竹子唤着:“三爷,有客人求见。”
凤宁眼一眯,一揪龙三的襟口:“若是来寻你的是女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龙三哈哈笑:“她们知道这里有杀手,不敢来的。走,我带你见见友人。”他拉着她,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了个高高壮壮的大汉,一身黑衣,满脸胡子,背上插着一把墨色大刀,威风凛凛地柱子一般杵在那。一见龙三便喊了声:“大哥。”他声如洪钟,这声大哥甚是响亮。
凤宁震了一震。仔细一看,这把大胡子,年纪分明是比龙三大吧。
龙三冲那人笑笑,招呼道:“钟兄弟。”他把凤宁拉上前,搂着她的腰引向那大汉,道:“凤儿,这是我江湖上的好兄弟钟声,这是内子。”
凤宁正想抗议她不是内子,那钟声就大声招呼:“见过嫂子。”这嗓门比刚才唤大哥还大声,凤宁忍着没去捂耳朵。
龙三对凤宁道:“我这趟出门,怕你跟宝儿在这没人照应,所以拜托了钟兄弟,你若有事,便与他说。一会让小竹子把西屋收拾出来,让钟兄弟暂住,我不在,你要好好招呼客人。”
凤宁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那钟声抱拳一鞠躬,又大声道:“有劳嫂子了。”
凤宁皱眉,心道这人让不让别人说话啊,刚要开口,钟声却又道:“在下是粗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吃饭吃得多些,一顿三碗饭,有肉便行。”
凤宁闻言愣在那。龙三哈哈大笑,抱抱凤宁,对她道:“钟兄弟为人耿直,信得过,你好好招呼人家。我得走了。”他回屋拿了包袱,背上了他那把长剑,又去抱了宝儿道别,然后真的就丢下钟声在这,走了。
钟声看多出个娃娃看他,忙也抱拳道:“宝儿姑娘,在下钟声。”
宝儿眨眨眼,躲到凤宁身后,扯着她腰后的衣裳,偷偷探头打量这个古怪的叔叔。
凤宁待龙三走了,双手抱在胸前,昂头看着高大的钟声,正待开口,钟声又抢先问:“嫂子有何事吩咐?”
凤宁又被抢话,很不高兴,抿了抿嘴正想说,钟声又道:“有何事尽管说,我与大哥那是过命的交情,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凤宁闭了嘴,不再说话了,只用力瞪钟声。
钟声被瞪得莫名其妙,刚开口问:“嫂子……”话没说完,被凤宁伸掌摆了个制止的手势,钟声看了看那手掌,终于闭了嘴。
凤宁道:“我能说话了吗?”钟声要开口,凤宁又摆手制止。钟声看看那手掌,紧闭着嘴用力点点头。
凤宁满意了,让宝儿去找小竹子,然后问钟声:“龙三是让你来照应我的,还是让你来监视我的?”
钟声瞪大了眼。凤宁又恶狠狠地道:“说实话,不然不给你饭吃。”
钟声一听,眼瞪得更大了:“哪有不给人饭吃的?”
他的反应让凤宁觉得舒畅无比,原来这招还能用来对付别人。她得意的道:“这是我家,我自然能决定给不给饭吃。”
钟声皱了眉,声音有些委屈:“大哥没说监视。”
“那他说什么了?”
“大哥就说要记住嫂子都去哪了都办了什么事吃的睡的好不好有没有生病不能让嫂子出远门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嫂子然后要把嫂子的动向和状况都写信与他说。”钟生一口气说完,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凤宁点点头:“嗯,很好,晚上让曹大娘给你做炖肘子吃。”
钟声道:“嫂子,我不是为了吃肘子才告诉你这些的,我是因为嫂子问了话才告诉嫂子的。大哥没交代不能跟嫂子说,所以嫂子问了我就说,不是为了肘子。若是大哥交代不能说,就算真不给饭吃,我也不会说的。”
凤宁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扯这么多,那到底要不要吃炖肘子?”
“要。”钟声答得斩钉截铁。
凤宁笑了:“既是龙三没交代不能说,那你告诉我,龙三这趟出门要去做什么?”
“大哥没说。”钟声老实回答。
凤宁皱着眉,这龙三,到底做什么这般神秘?
龙三这趟确是有许多事,但他先回了一趟龙府。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问话的是龙二。他原本看龙三并未把凤宁带回来,心里踏实了一半,可龙三一回来却是跑去问厨房仆役,在凤宁落水受伤之前,是不是有到厨房做饭做点心?得到的答案是“是”。
这事龙二其实也知道,因为从前龙三总不在家,那凤宁做过好几次点心送来给他讨欢心,还强调是自己亲自下厨。
可这从前的旧事怎么龙三现在又翻腾出来了?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凤儿与我们过去所知的那个凤宁有许多不同,我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之前只是感觉太不一样,武功和性子都能隐藏伪装,且我们一直未曾留心过她的食量多少,她的喜好如何,所以根本无从与如今的凤儿做比较。但做点心这一事上,却是确确实实的不同。”
“难不成这个凤宁还能是冒牌货?”
“不能确定,只有做点心这一样,并不能证明什么。况且她生病了,或许从前会做的事忘了一两样也未可知。”
“如果她是冒牌的,何时调的包?龙家夫妇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会认错?”
“如若模样生得一样,我们又力证这是凤宁,龙家夫妇自然就没做他想。毕竟凤儿病了,很多的不寻常都变成了合理,他们忙着与我们吵架争斗,并未留心旁的。”
龙二盯着龙三看,忽道:“老三,你是想让自己相信,这个凤宁是另一人,不是败我家风,失妇德盗家产的那个,这般方能心安理得地与她一道,能把她接回来?”他叹气,“你何苦这般欺瞒自己。”
龙三直视着龙二的眼睛,道:“二哥,我是打定了主意,不论这个女人是谁,不论她从前做过何事,今后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现在这个她,我是要定了。确认她的身份,解开这些谜团不为说服我自己把她留在身边,而是事实如何我们总该知晓。若她真不是凤宁,那她自然不必背负凤宁从前做的那些事的罪名。她可以解开心结,与我好好过日子。若她就是凤宁,那我也会一心对她,陪着她,直到我们龙家接纳她,直到她接纳龙家。”
龙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又叹一声,道:“你心肠太软。”
“二哥,有一日,你也会遇到那个让你心肠软的人,到时候,你以为你不可能容忍的事,全都变得没有她来得重要。”
“我不会。”
“你等着瞧,二哥,等着瞧。”
“你莫要编排我,娘子孩子既是你自己认了,你看着办。大哥那边我可不会去说,你自己解释去。还有凤家的麻烦,你要摆平了。”
“是,我知道。”
“那这事你到底想如何办?休书写了,籍谱去了,现在再娶回来?”
龙三道:“娶是自然要再娶的。该查的事也要查。”
“那你绝魂楼那边的消息查得如何了?”龙三查事的进展,都有与龙二说。只是此次他外出许久,最新情况龙二便是不知晓了。
“只查到绝魂楼位于夏、萧边境。欲杀凤儿的那杀手叫卢延,只是还未查到他们与凤儿有何怨仇。我这次便是收到消息,要去查探一桩命案,那死者很有可能便是绝魂楼的。”
龙二道:“江湖恩怨,未必与凤宁有关。”
“那死者的致命伤,与卢延的一样。卢延要杀凤儿,就在我们查到他的时候,他死了。这巧得有些悬乎。且之前有人打探一位姑娘,样貌特征很似凤儿,也不知是否绝魂楼得知凤儿未死欲追查,可后来又没动静了。如今这人既是与卢延死得一样,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人。那保不齐便会与凤儿相关。我还是查探清楚才好。况且,若凤儿真不是凤宁,这些事就更得查了。那找人的,会不会找的是凤儿,不是凤宁?卢延要杀的,又会是哪一个?”
龙二没好气:“你就是盼着你的凤儿不是凤宁,这般你的凤儿便能过得开心些。”
龙三笑了笑,不否认,他又道:“还有一事要拜托二哥。”
“除了那女人的事,其它的我都能帮忙。”龙二丑话说前头。
“我现在只关心凤儿的事。”
龙二撇嘴,甚是不满。
龙三道:“要请二哥替我与凤家周旋周旋。凤儿说,凤夫人曾说让她来龙家是为了凤家的大仇。我想过了,那年被凤家突然闹上门来,我们一直以为是为了利益,所以他们抢龙家生意,强嫁女儿,偷龙家家宝。但如果如凤儿所说,是为了往日仇怨,那我们之前调查的路子就完全是错的。”
“可龙凤两家当年在祖父那辈可是生死交情,之后两家失联,连爹娘都没与他们打过交道,哪来的仇怨?”
“他们当年突然离开,是否有蹊跷?”
龙二想想,叹气:“好吧,这事交给我。”
龙三笑笑:“多谢二哥,那我一会便要走了。”
真是奔波劳累。龙二皱眉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龙三不觉得凤宁麻烦,为她奔波他相当乐意。他一路急赶,路上遇到些麻烦,最后摆平了,但到了九江县还是有些迟。九江县里,江湖闻名的金刀捕快楼玉正在那里等他。
“尸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你这会再去瞧也瞧不出什么来。等不到你,我让他们先安排葬了。”
楼玉带龙三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与他道:“尸体上的伤口与你跟我说的卢延的伤一样,怕是同种兵器。我查过了,死者叫仇燕,与卢延一样,身上也有绝魂楼的标记,正是绝魂楼杀手。”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龙三一边解释着来迟的原因,一边细细查看着四周。只见石壁上剑痕刻入三分,地上足印明显,动手之人内力之强显而易见。地上各处均是血迹斑斑,当时的战况该是异常激烈。
楼玉问:“又是碧云宫的那些人?我倒是听到了些消息,本想着若是你再不到,我便接应你去。”
“是他们,许久了仍旧纠缠不清。”
“听说上回你还受了伤,碧云宫那婆娘是疯魔了吧?看来你若是不从她,她是不会罢手的。”楼玉笑道:“这飞来的艳福跟横祸一个样。”
龙三无奈摇头:“我真是被惹烦了,若不是这阵子有要事,真得跟他们清算了结。”
“依碧云宫的行事,那婆娘怕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你要多加小心。”楼玉有些替龙三担心,有时候疯魔的女人可比杀手更可怕。
“你放心,我有分寸。”龙三点头应了,把话题转回来:“连死了两个,绝魂楼要炸窝了吧?”
楼玉一笑:“那是,听说已经放出风声,全楼出动,要严惩凶手。”
“所以他们对凶手身份有眉目?”那跟着绝魂楼是不是要比查探一个毫无线索的人容易?
“不见得,目前没收到什么动静,不过听说有迹象表明他们已有人到这县里。若是有什么大行动,我们一定会知道。”楼玉对这倒是信心满满。
“还是得注意各地的动静,绝魂楼向来神秘,这番闹起来,怕是江湖上会有腥风血雨。”
“放心,我已经通告各处了,你的事,我一定尽力。”
“这事确实对我很重要。”龙三拍拍楼玉的肩道谢,又问:“卢延二三月时做过的事或是接的任务,你可有眉目?”
“还没有。”
龙三道:“把仇燕加进去吧,看看他与卢延都做了什么?”
“好的。”楼玉道:“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龙三想了想:“我没什么时间可等了,这样吧,你替我放个风声,说杀仇燕的凶手在县郊山上,捕快们正在搜捕他。”
楼玉扬扬眉:“请君入瓮?”
“既是绝魂楼的要找凶手,我们便给他们指个方向。若是那凶手真是冲着绝魂楼来的,那绝魂楼杀手去的地方,便是他要去的地方。”龙三道:“我们且等着,看看能等来谁。”
消息放出去了。
第二日,便有两名男子到县郊山脚下打听是否有捕快们正在山上搜捕捉人。楼玉他们事先做好了准备,像模像样的带着人马上了山。此时山脚农户们自然告之那两人:“确是。听说之前那桩命案的凶手躲在山里。”
那两人互使一个眼色,走了。
不久后,他们背着包袱水囊等,也从山口唯一一条通道上了山。
在那山口处不远,一个早已候在那的年轻人,冷冷观察着他们问话、去而复返。在他们上山后,也跟了上去。
伪装成农户的捕快急忙将情况禀报楼玉。楼玉与龙三听了,互视一眼。不会这么省事地全引来了吧?还挺快。
这日黄昏时分,山上树林里。刀剑相撞以及激声厉喝打破了树林的宁静。两个灰衣人正与一名蓝衫男子在林中拚斗,三人武艺均是不弱,灰衣人以二敌一,很快便占了上风,但蓝衫男子全力拚抗,一时竟也撑了下来。
三个人迅速过了数十招,蓝衫男子渐渐不支,腿上臂上被砍伤两处,眼看着便是要败下阵来。这时一个白衣剑客飘飘站在战圈之外,看着他们,过招的三人猛的一惊,此人何时到来,何时立于此处,他们竟是不知。
两个灰衣人互视一眼,来人定是武艺高强,只不知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一灰衣人手中长剑一抖,再向蓝衫人攻去,另一灰衣人冲白衣剑客喝道:“少管闲事!”
白衣剑客一扬眉,笑了笑,说道:“我偶然路过,本是只想看个热闹,你偏偏要来挑衅,既如此,我便是管了这闲事,你待如何?”
他话未说完,人竟已飘至灰衣人面前,”如何”二字一落,背上长剑便已出鞘,无声无息,快似闪电。
灰衣人大惊失色,足下一点,旋身向侧一躲,可对方剑影紧逼而至,灰衣人急急举剑便挡,”铛”的一声响,两人长剑在空中交架。
白衣剑客长剑剑身薄似纸片,但力若千斤,直压得灰衣人”蹭”的退了一步。他心知肚明这番是遇着了高手,怕是极难应付。若是以二敌一还有胜算,可眼前阵式是二对二,谁也讨不着便宜。
可纵使局势不利,这架还是得打,人还是得杀。灰衣人一咬牙,举剑攻上。他锋刃一闪,剑尖直指白衣剑客的心口。
那白衣剑客不慌不忙,旋身一跃,竟跳到灰衣人剑身之上,借力一压,手中长剑刺向灰衣人面门。灰衣人手腕一抖,撤剑扬臂,一边仰身避开白衣剑客的攻势,一边挫剑斜砍他的小腿。
白衣剑客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得撤剑一挡,两剑相撞,”铛”的一声刺耳锐响,他借着此力,翻身落在灰衣人身后。
灰衣人停也未停,转身再攻一剑,白衣剑客却是快速闪开,仗剑架开了另一个灰衣人的剑身,从剑底下险险把那蓝衫男子救了下来。
灰衣人还待再攻,白衣剑客抢了一步横剑一劈,灰衣人退后两步自保,白衣剑客已趁机将蓝衫人拉后几步,让他得以喘息。
两个灰衣人肩并肩站着,又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兄弟是哪条道上的,为何管我绝魂楼的闲事?”
“我不认得你们,你们也不认得我,那自然是无怨无仇,我本不想淌这趟混水,偏偏你们张扬得让我不舒服。”
这剑客正是龙三,他施施然说话,装模作样的口吻让两个灰衣人暗地咬牙。
“哼,管闲事的下场,便是死!”
灰衣人说完,正待再攻,忽地从周围冲出些人来,为首的正是楼玉。
楼玉领着一群捕快,横刀指着圈中四人:“线报称凶手藏于山上,尔等在此行凶,怕是脱不了干系,通通住手,跟我们回去!”
灰衣人瞪着这些穿着捕快衣裳的人:“跟你们回去?就凭你们几个吃皇粮的废物?呸!回你爷爷的!”最恨的就是这些吃皇粮的,总是纠缠不清。
楼玉大怒:“还敢口出污言,上,把他们通通抓回去。”
众捕快呼拉拉的全拥了上去。龙三一掌拍开面前一人,拉着那个蓝衫男子就跑,那人显然也不想被捕快缠上,便跟着龙三奋力疾奔,跑出了好一段,总算把捕快们给甩开了。
那人看看身后暂无追兵,冲龙三一抱拳:“多谢壮士相助。”
“不必客气,我也只是路过,举手之劳。”龙三微微一笑,拱手回礼。他看了看那人的伤势,道:“倒是你伤得不轻,还得赶紧找大夫看看的好。”
蓝衫男子摇头,靠在树根坐下了,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拿了颗丹药服了,又给伤口洒了药粉,摸出两块布巾草草包扎了一下。做完这些,他才喘口气道:“既是被捕快盯上了,还是不再进城的好。”
龙三道:“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还在搜捕,还是尽速离开为好。我对这一带颇熟,知道有处藏身之所,你且与我来。”
那男子想了一想,点点头,跟着龙三去了。
龙三带着他左拐右绕,从另一头下了山,穿过一个小村落,在村后有间隐蔽的木屋,看上去像是猎人歇息之用,但东西破旧,灰尘满屋,看来已很久没人来了。龙三带那男子去那暂歇。
“此处鲜有人至,可以暂时躲一躲。”
那男子谢过。受了伤也是累了,于是也不挑剔,拉过椅子便坐下休息。
龙三问:“绝魂楼是杀手组织,你如何招惹了他们?”
“不是我惹他们,是他们惹我。”蓝衫男子那张年轻的脸庞流露出悲痛与愤怒。
“此话怎讲?”龙三一脸好奇,但心里却是暗自警惕。
这个人他认得模样,当初卢延死的时候,有人在打听一个胃口大,爱笑的姑娘,听着颇像凤宁。因着不知他的底细,怕是那卢延的同伙,龙三便让人把这人引向了别处。但他暗地里见过他,记着了他的模样,正是这个蓝衫年轻人。他那时派人盯着这年轻人的动向,不料被他察觉,盯梢的人被甩掉了。
现在再看到他,且是在追杀绝魂楼,龙三直觉这人与凤宁有关。他的心怦怦直跳,也许,他真的找到了破解迷团的关键。
那蓝衫男子看了看龙三,回道:“他们绝魂楼的人,杀了我心爱之人。”
龙三顿时一僵,心爱之人?那些些许兴奋之情顿时烟消云散。他掩住情绪,道:“难怪你要杀了他们,想必是为你心仪之人报仇。”
“我已经报了仇了。”蓝衫男子的目光落在空中某处,似是发愣:“只是还不足够,我觉得还不足够。”
龙三猜他这话的意思是杀了行凶的凶手,但他觉得还要再杀光同伙才算足够?
龙三不敢贸贸然直接问,于是拐弯抹角:“只你一人,并非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我只是……”蓝衫男子沉吟一会:“一想到她不在了,我便觉得老天爷当真是不公平。我,我找了她许久,我明知道她定是去了,我却还在找。就如同明知道这般上山这般动手太过凶险,我也没忍住。我应该回去了,只是听到消息,觉得绝魂楼的人一定会出现,我便想最后杀一次,然后再走。”
他说得乱七八糟,但龙三还是很耐心地认真听着。
那人查觉自己失态,苦笑道:“抱歉,与兄台说这些。这次多亏兄台出手相助。我叫念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叫龙飞。”龙三没想着隐瞒。
念一又是一抱拳:“多谢龙兄。”
龙飞回了他一个礼,却是心乱如麻。他心里有猜测,但他又被“心爱之人”四个字镇住了,想问又不敢多问,只得继续绕圈:“你惹了绝魂楼,怕是会麻烦不断。你今后打算如何办?”
“我原想着再找找她,她虽然毛毛躁躁的,但一向有些好运气。”念一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可她若还活着,也该看到我留的暗号,会与我联络才是。这么久了,她也没有回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若还在人世,定不会如此的。”
龙三的心压了一块大石。是啊,若在人世,定不会如此。可若是在人世,却忘了前事,也会如此。
龙三抿紧嘴,那个大胆又不可思议的可能性让他越来越慌。
念一情绪低落,低着头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半天抬头看看龙三,觉得有些尴尬:“抱歉,不该与你说这些。”
龙三摇摇头:“不妨事。”他犹豫一会,道:“现在绝魂楼盯上了你,还是要小心防范才好。我家住京城,还算有些门路,又常在江湖走动,故而朋友也不少,或许我能帮上一二。”拉拢成朋友,然后再慢慢地不动声色的打探出更多消息来。
念一却道:“不必了。我不是萧国人,不会久留,我很快便要回去的。绝魂楼我是不惧,他们不找我麻烦,我却是还要找他们麻烦的。我师父最是疼晓五,若他知道晓五被绝魂楼所杀,定是不会放过他们。我回去后,会将一切禀告他老人家。”
“晓五?”龙三心头一跳。
“是我师妹。”念一道:“我们兄妹六人都是孤儿,我师父收养了我们,以数字为我们命名。我排行老大,所以叫念一。晓五排行第五……”提到晓五,他又难过,忍不住苦笑:“她走了,我该承认这一点。卢延亲口证实他将晓五击落凉河,目睹她身亡。其实我心里知道结果了,只是我不甘心,我还存着希望。”他声音里的情绪让龙三心头打颤,这般感受他懂,明明是绝望,却要自己骗自己,找千百种理由和借口给自己编些希望。
晓五,凉河,卢延。
龙三背脊发凉,心慌意乱。
“我是偷跑出来的,她当初说出来办点家事,我放心不下,便瞒了师父偷偷跑出来找她。没想到,却是打探到这个结果。”念一道:“我杀了那个卢延替她报了仇,可惜来不及把要说的话告诉她,我真后悔。”
龙三悄悄握紧拳头。什么话?后悔来不及说的话……
“我对她的心意,她定是明白的。我原想等她办完事回来就告诉她,没想到这一念之差,竟然就错过了。不过,她定是明白的。从小,我们便是最要好,她定是会明白的。”
龙三僵在那,无言以对。心跳得厉害,一片惶恐。那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念头更强烈了,但他不敢去求证。他不敢问这年轻人他嘴里的晓五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他忽然不想求证下去了。
他曾经多么盼望这种可能性存在,这样凤儿心里再无疙瘩,他与凤儿之间便再无阻碍。可如今这可能性若是真的存在,他却觉得他会失去她。
可是眼下是他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不管他的凤儿是谁,发生过的事还是得查明白,不然留下后患,怕是会麻烦不断。
龙三理智尚存,但这些消息着实冲击太大,他需要冷静冷静。
“念一兄弟,你先在这处歇息歇息,我去外头转一圈看看,顺便找些柴禾回来。天黑了,我们先在此处过夜。明日一早再上路。”
念一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龙三出了去,走到后边树林里一边砍柴禾一边想这事。其实不算难办,他可以问一问念一晓五的长相特征,问清楚她遇害的情形,若是真有巧合相撞之处,那他可以带念一去见凤儿。只要见了人,便可知他的猜测对不对。若是不对便罢,若是……
龙三咬咬牙,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可能性。
他才刚刚失而复得。他根本无法想像凤儿不属于他的这种可能性。是他的,是他的凤儿。
可他的猜测太过奇异,龙二也说了这是不可能。所以应该就是不可能。
凤宁是独女,她的亲生父母在呢。这世上不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不会做点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记事了,许多原来知道的事现在不知晓了,也是正常的。
可是该去证实不是吗?只消问清楚,只消让念一见到凤儿,那样事实会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在瞎想。凤儿还是他的凤儿,不是别人。
可如若不是呢?
龙三“啪”的一声,捏断一根枝条。枝叉戳到他掌心,生疼生疼。
龙三深吸一口气,总要面对的。他冷静了一会,抱着柴禾回去了。总之,先问问吧,然后再视情况随机应变。
可回到木屋,龙三一呆,里头没人。
满是灰尘的桌上有用手指写的一句话:“龙兄,大恩不言谢,有缘再见。我就不给兄台添麻烦了,先走一步。珍重。念一。”
龙三久久盯着那句话看,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遗憾焦急。
一切似乎都要解开,却又这样错过了?